二姑姑

五個月沒回台南，這次回來大多時間都在跟二姑姑混，奶奶有四個小孩，爸爸是獨子，數學不怎樣好的人都可以算出我一共有三個姑姑，其中我跟二姑姑的感情最好，因為我們有好多一樣！

二姑姑是爸爸的二姐，她很漂亮，應該說奶奶生的三個女兒都很漂亮，因為奶奶本身就是漂亮，大姑姑的美麗是溫柔，小姑姑是風情萬種（標準的萬人迷），二姑姑是爽朗樂觀，她們在年輕時都有自己的一票粉絲，但我最支持二姑姑，因為跟她講話可以隨便大聲嚷嚷，她本身就不太注重修辭，加上她很陽光跟我一樣，對世界的好奇也跟我一樣，她很愛乾淨跟我一樣，她很愛賭博跟我一樣，她鼻子過敏也跟我一樣，因此我們常常一起出去玩。

二姑姑很疼我，因為她知道我跟她很像，比她女兒還像她，而我知道她跟我很像，因此他在別人眼裡看似無聊的行為，我看在眼裡都覺得很好笑，種種脫序的演出也變得極富詩意，就算是聽她發牢騷也自有一番樂趣，她總是說出了我想說的話，所以我很崇拜她。

二姑姑常常會塞錢給我，即便我已經那麼老了，她還是會問我有沒有錢花，出去逛街也總會買衣服、包包給我，只是我對包包的品味也有自己的執著，在這時候她對我的關心顯得有點一廂情願跟霸道，但習慣了自然也就不覺得煩，因為我知道這是一種專寵。

二姑姑今天下午在家裡看夜市人生，我一進門就衝到她房裡，大呼小叫的，她問我吃過飯了沒，也沒等我回答就下樓端出一隻全雞開始剁啊剁，兩個人就一邊看夜市人生一邊嗑，吃完後又打開一包洋芋片，又從冰箱拿出統一布丁，又給我一罐養樂多，就這樣吃得飽飽，一邊抽衛生紙擤鼻涕，因為我們的鼻子都過敏，而姑姑家客廳正在裝潢，兩個人一邊吃一邊鼻水眼淚直流，然後我們都笑了，便一起上樓看電視。

躺在姑姑的床上，不會聞到她身上的味道，因為那也是你的味道，我開始有點想睡覺，姑姑端出她的金飾，在我面前細數，她問我

「之前送你的手鍊還在嗎？」
「你哪有送我手鍊，你給我一枚戒指」
「我明明就有給你一條手鍊」
「屁啦！你都亂記一通」
「我真的有給你，算了我不跟你爭了」

接著二姑姑就說她哪天生重病的時候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端出這盤金飾，把真的黃金跟假的黃金分類完畢，以免通通被當成假的拿去亂丟。我在心裡大笑，因為這種白癡的事情竟然成了她生重病唯一的掛記，但想想我若生重病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睡一覺，她連生病都那麼好動，固執並帶著七分可愛，也比我更有行動力，便有點羨慕起她來。

聽完繼續打盹，二姑姑開始翻箱倒櫃，我也懶得理會，一會她竟然拿出大約30條的全新內褲，標籤甚至都還沒有撕，問我：

「我買了很多內褲你要不要挑一些走」
「不要」
「這質料都很好耶！」
張開眼看了一下「不要，那些太大了啦」
「屁股啦，這都是S號的還太大」
「我不喜歡啦」
「你很怪胎，那我留給你表姊吧」
「神經病喔，幹嘛買一堆內褲在家裡放」
「我就很愛買啊」

我又繼續睡覺。

姑姑開始打量我：
「你的手表拔下來借我戴一下」
「喔...」
「這手表多少錢啊」
「不知道」
「很漂亮耶，不知道還有沒有賣喔」
「不知道」
「你的手竟然比我還細」
「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嗎」
「怎麼可能！！！我的手都已經細成這樣了...」
「你很無聊，幹嘛比這個啊」

這時候我的手機響了，待我講完電話，二姑姑說：
「男生打的，男生打的喔！」
「干你什麼事啊！」
「我跟妳說千萬不要在這兩、三年結婚，因為姑姑這一兩年手頭比較緊，沒法包大紅包給你」
「拜託等你有錢我才結婚，那萬一你都沒錢我不就當尼姑喔」
「我是說真的啦，不是在跟你開玩笑」
「那你要包多大包給我啊？我再考慮一下要不要等」

被她這樣一鬧我也睡不下去了，便起身跟她說我要回家吃晚餐了啦，也沒有說再見就逕自下樓去，二姑姑也跟著走出房門，卻是上樓查看裝潢進度，我們都沒有那種向人說再見的習慣，這也是我們像到不可思議的地方。